「月色真美。」我說。
『月光不過是太陽光的反射罷了。』女孩的聲音顫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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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快到醫院了,妳今天能出來嗎?」
『就說你不要再來醫院了,都是病菌。』
「可是我想見妳啊。」
『......好吧。』
類似的對話,重複無數次,女孩是真的擔心我下班後還要拖著疲憊的身體到醫院,但卑鄙的我每次都用那句魔法的話語讓她妥協。
女孩住院半年了,主要是之前囊腫手術引發的敗血症,除了手術的回復外,整體代謝更需要時間來調養,說是嚴重確實不是很嚴重,但非常的麻煩。
『我每天這樣溜出來,感覺對那些在等床位的人很不好意思。』
「為什麼要不好意思?」
我們總是約在醫院與停車場連接的中庭見面,除了少數幾個跟女孩一樣偷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病人外,晚上幾乎不會有人來這裡。
『這樣我好像壞人。』女孩是個心地善良的人。
「壞的是這整個醫療體系吧?」我認真這樣想。
話說當初女孩的病灶也是轉了好幾間醫院才被檢查出來的,更不用說手術的併發症讓女孩不只身體,連心靈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,我是真心對於國家的醫療體系感到厭惡。
『不過許許多多的人能恢復健康,也都要感謝醫師和護理師們啊。』
「我尊重護理師和醫生,我針對的是體系。」
『嗯,不要那麼苛刻啦,這不像你。』
「我知道,是因為事關心愛的人我才會這樣。」
女孩害羞地別過頭去,一邊玩弄的她髮尾;一邊嘟釀著什麼。
我們兩人靜靜地享受著現在這段略帶粉色的空白,心理想著過去、想著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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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與女孩國小一年級時就認識了,同班兩年;分開兩年;再同班兩年、國中甚至高中都讀同一所,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。
但考大學時期,女孩飽受身心症影響,無法好好讀書並發揮出應有實力,我們最終沒能讀到同一所大學,又因為我是到外縣市就讀的關係,我們有整整四年多沒有好好地說過話。
但在當完兵回家後,第一個來迎接我的就是女孩。
我在當兵時,國家與鄰國的關係非常緊張,戰爭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。女孩最擔心的不是國家存亡問題,而是正在當兵的我,一旦我戰死沙場,那會是真真正正地斷開了我倆的聯繫,一想到這,女孩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。
最終,戰爭沒有發生,我完好無缺地返鄉,我與女孩的關係也恢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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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女孩的手術和事故,讓我們的立場反了過來,換成我擔心天人永隔,無法再回到有女孩在身旁的日常。所以我每天不管上班多累多忙,我都想見到女孩一面。至少我是這麼想的。
沉默過後,我將我的想法告訴了女孩。
『立場並沒有反過來。』女孩的語氣突然變得像陌生人一樣。
「是我用詞不好,我是想說這次變成是我在擔心失去你。」我查覺到女孩的異狀,趕緊道歉。
『我現在每天都還是很害怕啊!』女孩大聲了起來。
『我好擔心我有一天突然死掉,我好害怕有一天你又離開,我一直一直都不想要我們分......開......。』女孩開始啜泣。
「是我不好,我忽略了妳的想法,我太自私、太自以為是了。」我摟著女孩的肩膀跟她道歉。
『你沒有錯、你沒有錯......,是我太害怕了。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「沒事的,沒事的。」我將女孩擁入懷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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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『說點什麼吧。』女孩緩緩抬起頭。
「那聊聊天氣如何?」我想逗女孩開心。
『好。』女孩的眼睛散發著柔弱的光芒。
「月色真美。」我說。
『月光不過是太陽光的反射罷了。』女孩的聲音顫抖著。
「確實,我們看到的也許不是真實,只是虛幻。」
『那我們追求的都只是虛幻嗎?』
「與遙遠虛幻的月亮不同,我可以在這裡擁抱著真實的妳。」
我緊緊抱著女孩,女孩獻上了真實的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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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繼
「月色真美」是漱石非常有名的故事,我一直想要用這個題目來寫一點故事,在某段時間我確實常跑醫院找某個女孩,與故事裡不同的是,因為醫院規定,我從沒直接見到女孩,取而代之見到的都是醫院上空的那盞明月,才有這個作品的想法。這篇的篇幅仍舊偏短,可想而知是我為了應付每周寫作計畫趕出來的,之後當然還會再做更多衍生和修改,應該說這裡的每一個短篇都是,說不定會整合成同一個故事也不一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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