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要是她還在就好了。』妻子摸了摸擱置在家中餐廳旁的兒童餐桌。
原本鮮紅亮綠的塑膠桌上面積了一層灰塵,顯得十分黯淡。
我試著回想起時那餐桌還在使用時的畫面,
好像蒙上了一層灰一般。
妻子見我沒有搭話,自顧自地拿起抹布擦拭桌椅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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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那個事件後已經過了三年,妻子的復健也在一年前結束,
身心科醫師和心理師也都說目前這樣對我們彼此最好。
「什麼樣的醫師會給如此荒謬的建議!?」父母聽聞後完全不敢置信,父親重重地拍了外面餐廳的桌子一下,母親按著太陽穴不停地搖頭。
「你們這樣會嚇到孩子的。」我幾乎本能地伸出手護著一旁的孩子,但我的身旁邊在他人眼裡只是一個空的座位。
「抱歉,看來該是時候服用飯後的藥了。」我注意到父母害怕的神情,趕緊道歉。
至今我仍不停會產生幻覺,去上班時雖不曾發作過,但只要是回到家或是假日時,仍會看到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。
吃藥的幫助其實有限,最多只是讓我能夠比較專注在現實,而非關心虛假的幻影。
如何跟這樣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?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已經是神明的大慈大悲了。
我自嘲。
父親別過頭啜泣,母親則是緊緊握著我在桌上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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妻子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去,即使絕對不是她的過錯,但罪惡感沒有一天從她的心理退散,
原本的妻子是職場上的強人,不只精幹實煉還有讓人折服的氣場、集所有領導氣質於一身,
在日常生活中更是眾人的依靠。
從學生時代我就憧憬著那樣的她,我的體貼入微和交際身段則是她所欠缺並需求的存在。
我們彼此契合,
本應如此的。
如今的妻子變成畢恭畢敬、缺乏自信的人,像是個害怕惹事的小動物。
看到這樣的妻子,讓我心痛不已,最愛的人竟變成了陌生的存在。
當然有病的我也沒資格說什麼,畢竟人就是會改變的生物。
也許愛也是?
我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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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我不好,把客戶送的零食放到餐桌上,剛好是她最喜歡的零食。
不吃零嘴的我,是要分享給妻子?還是幻影?
當下的我到底在想什麼?為什麼要這麼做?
為什麼讓妻子說出如此悲傷的話語?
也許我心裡的某處在做些抵抗。
妻子已經很久沒哭了。
收完抹布後,我扶著哭累的妻子回到寢室,
很久沒感受到妻子的體溫和氣味,讓我心頭一暖,決定今晚就陪在妻子身邊。
不用言語,妻子點了點頭,在床上靠著我的肩膀並輕輕地我的手。
我感受到微微的震動,妻子的身體仍在顫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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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媽媽為什麼要哭呢?』
「沒事,小孩子不會懂的。」
『那我長大後就會知道了嗎?』
「不,你不會知道的,因為......」
『因為?』
「因為妳是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。」
『嗯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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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旁傳來妻子規律的呼吸。
我鼓起勇氣轉頭看向妻子。
哭腫的雙眼和凌亂的頭髮,無疑地,仍是我最愛的那個人。
對,
改變了又如何?再去愛不就好了?
「晚安,我的愛。」我對妻子說。
「再見,我的愛。」我對另一側的小床說。
......
『再見,爸爸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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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這篇的靈感和第一段來自昨日的夢,妻子和我再次意會到孩子已經不會回來的事實在餐廳裡相擁大哭,大概是這樣的夢。沒有成家更沒有小孩的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,但夢中的我哭得肝腸寸斷,那股悲傷感直到早上醒來都沒有消失。於是這篇文章就誕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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